“當時若愛韓公子，埋骨成灰恨未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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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胥國王宮。

繁星閃爍、清輝遍地，一只熟悉的素蝶緩緩降落。

望舒接住，看著它發出一陣青白色的光，不過這一次它並沒有隨著光芒而消失，而是再度展翅。

望舒目不轉睛地看著蝴蝶再次飛起，平覆心緒，微微一笑道：“跟著它，我們就能找到天樞星君的化身。”

重明也將心神從婧姝的批語中收回，頷首：“好。”

兩人便向夏州的方向禦劍而歸。

夏州西南的十方城。

城門外落日昏黃，一個頭戴羽冠、群青道袍的瘦高背影在本就寥寥的行人中格外引人註目。

一只純白的蝴蝶在他身後翩翩追逐。

不遠處，一白一緇的兩個身影也緩步跟隨。

“是他？”

“是他。”

白色的素蝶終於追上了道人，隱沒在他的肩頭。

道人有所察覺：“誰？”回過頭來，他年約二十許，清眉俊目，飄逸出塵，恍似神仙。發現了望舒和重明的窺視，化出長劍向他們襲來。

重明見狀搶先上前用望舒給的黑色長劍格擋。

望舒急忙解釋：“道長，你誤會了！”

那道人一擊不中，與重明相持，細看了他們片刻，收起長劍。

望舒已然看出了他的道行，笑道：“道長好深的修為，想必修行日久。”

道人淡淡道：“道友見笑。”

重明忍不住問：“你為何如此緊張，我們才靠近你就出手？”

道人歉然道：“是我魯莽了，近日我總感覺有人在暗中窺視，所以將你們誤認了。”

重明又問：“那你又如何知道我們不是的呢？”

道人微笑：“窺視我的，似乎是個狐妖，你們二位身上並無妖氣。”

望舒奇道：“原來是這樣，你修為如此深厚，還有妖物膽敢暗中窺視，倒也真是膽大。”

道人略略微笑：“謬讚了。”

他如此自謙，倒令望舒失笑：“你過謙了，你雖然看似二十許，實際已經百歲有餘，已然修成長生，容顏永駐。”

那人也微笑：“道友才是道行高深。”

望舒正色，說出自己的來意：“實不相瞞，我是太陰仙子望舒，受命於天，來助你成仙，令北鬥歸位。這是我的弟子重明，他與你一樣，也是北鬥星君，搖光星。”

道人不解：“北鬥歸位？”

望舒正色：“你命中註定，要修成北鬥宮的天樞星君。”

雲卓聞言並無喜色，反有些落寞：“五十年前，我師父飛升成仙之前，也曾說過我是有仙緣的，但是都過去了這麽久，我仍未成仙。”

望舒詫異：“你已然修成仙體，仙術有成，你也不似那等道心不純的人，怎麽會不得正果？”

道人輕嘆：“其實五十年前，我的修為就勝過了師傅，但還是師傅先飛升成了仙。”

望舒已經得知他的生年，由衷稱讚：“其實以你的年紀，能有如此修為，已經算是非常難得。”

道人說出原由。“師傅說我心無旁騖，所以修為增長比旁人快得多。”

望舒也疑惑：“那為何卻遲遲不能成仙呢？”

道人無奈：“這個問題，已經困擾了我五十年。”

在他們交談的時候，重明的目光已經逡巡一周，見他們停止交談，方道出自己的不解：“你們有沒有發現，他們都在盯著我？”

望舒目光一掃，便發現果然如此，行人雖少，卻都或遮掩或直接地將目光落在重明身上，似乎十分驚訝。她心中疑惑，卻微笑道：“好像確實如此，看來收了個太俊的徒弟也不是好事，太招搖。”

重明無奈：“師傅……”

道人一語中的：“這街上，幾無少年，所以道友的弟子格外引人註目。”

望舒頷首：“有古怪。”

重明突然道：“真正招搖的來了。”

寂靜的城門突然喧囂，循著重明的目光望去，一隊車馬浩蕩而來。

其中最高大華麗的那一架中，一個象牙白錦衣的少年一手舉杯，一手挑開車簾，見到落日中白衣如霜的秀麗少女，桃花眼霎時一亮：“姑娘，是你！我就說我們一定有緣再見！

望舒心下詫異，沒想到他雖然紈絝，行起路來倒也不慢，但口中仍不以為然道：“有也是孽緣。”

這時一個仆人打扮的男子從城門內出來，匆匆向韓襄奔去，急道：“公子，近來城中有妖孽作祟，管家讓我一看見您回城就趕緊通知您回家。”

韓襄卻不為所動，淡淡一笑：“是什麽妖孽？”下了馬車，徑直走到望舒身前，仆人也隨他而動。

仆人小心翼翼道：“據說是只狐妖，專門劫掠少年，”看一眼重明，好心提醒，“這位公子也要多加小心。”

望舒脫口：“狐妖？”轉向道人，“是不是就是你說的，在暗中窺探你的那個？”

道人頷首：“有可能。”

韓襄雖不把仆人的話放在心裏，此時卻趁機道：“姑娘，你既是修道之人，定會斬妖除魔，求姑娘到我府中住下，保在下一時安危。”

望舒正覺好笑，就聽重明冷冷拒絕：“我們不會去的。”

韓襄皺眉：“為何？”

重明冷著臉，理直氣壯：“我也有危險，我師傅自然要先保護我。”

這次不只是望舒，連道人也不由莞爾，只有韓襄訕訕道：“這倒也是。”

那仆人見機道：“公子，這位道長仙風道骨，想來也是有修為的。”

韓襄卻頹然搖頭：“唉，不能得這位姑娘保護，韓襄留這性命又有何用？罷了，在下告辭。”倒是說走就走，不過片刻就進了城去，一隊車馬也隨之消失在城門外。

重明忍不住道：“登徒子。”

望舒卻正色：“他雖然不把性命放在心上，我們卻不能不管。”

重明有些不悅：“你擔心他？”

望舒解釋：“他只是言語輕佻，人並不壞。況且這狐妖跟天樞星君似有淵源，也許與他不能成仙有關，我們不能輕易放過這個線索。”

道人聞言，拱手道：“在下雲卓，道友還是喚我姓名吧。”

望舒頷首，微笑：“雲卓，你也不用道友來道友去的，叫我望舒就可以。”

雲卓從善如流：“那麽，望舒，依你之見，今夜我們該作何打算？”

望舒並未立即作答，重明便道：“那人如此招搖，若真有狐妖，今日定會去擄他，我們不如在他家守株待兔。”

望舒頷首：“英雄所見略同。”

正當他們議定，決定進城，就見到之前那個韓府家仆再次匆匆出城，只是這次，是朝著他們的方向。

他甫一走近，便急急對他們道：“不好了，不好了，我家公子被妖怪抓走了！”

重明皺眉：“這妖怪動作也有點太快了吧？”

望舒不禁暗笑，早起的妖怪有人吃，口中卻安撫道：“別怕，我們這就去救他。”

三人隨仆人趕到韓府。

雲卓沈聲問：“你家公子在哪裏被擄走的？”

仆人仍有些慌張，但口齒依然清晰：“公子剛剛回府，就說累了要回房休息便徑直回了房中，幾位少夫人聽了不依，吵嚷到公子房中去，卻發現公子沒了蹤影。”

重明不禁輕蔑道：“幾位少夫人？果然是個登徒子。”

望舒無語：“你的關註點真是……”

還是雲卓道：“可否帶我們去你家公子的房中一看。”

仆人忙道“當然。”

出乎意料，韓襄的房中不見玩器，只在一張大理石案上磊著數張名帖，並幾方寶硯，各色筆筒而已，書架上也放著滿滿的書。衾褥雖精致，卻不甚富麗。

才打量完，雲卓就道：“妖氣未散，狐妖定未走遠。”

望舒頷首，她和雲卓便循著妖氣而去，重明不及他們，望舒讓他留在韓府等待。

藍衣粉裏、輕紗覆面的女子攜著象牙色錦袍的少年向前逃去。

雲卓喝道：“妖狐，還不快束手就擒？”說著與望舒飛身向前，拔劍擋住了女子的去路。

望舒問：“韓襄，你還好嗎？”

韓襄卻沒有回答，而是急忙對雲卓道：“別動手，別動手！”

望舒看出異樣，女子對他們並無敵意，被他們阻住後也只是詫異，並無畏懼，於是道：“怎麽回事？”

雲卓也察覺了：“她的妖氣，和韓公子房中並不是一類。”

韓襄卻道：“就是就是！”又搖搖頭，“不是不是！”又頓了頓，才終於說清楚，“我的意思是，不是她抓了我，是她把我從那個妖女手中救出來的。”

雲卓道：“你怎麽知道是救？”

韓襄篤定：“這位姑娘風姿綽約，恍如神仙妃子，怎麽會害人呢？”

望舒聞言頓時有些慌張：“不好，既然不是她，那重明就危險了！”趕緊回到韓府。

還未飛到韓府，望舒就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妖氣，追尋而去，果然見到一個容貌妖艷的黑衣女子擄走了重明。

只聽那女子笑道：“塞翁失馬，焉知非福，逃走了一個，得了一個更好的。”

重明冷冷道：“只怕你無福消受。”說著手中騰起火光，拍向抓著自己的女子脖頸。

然而火光在觸到那女子的瞬間卻自行熄滅，女妖冷笑一聲：“呵，竟然會修羅教的術法，不過在我面前，雕蟲小技罷了。”

望舒喝住她：“放下我徒弟！”喚出通身泛起青光的碧玉蕭，攻向女妖。

黑衣女妖回身，竟空手來擋，彈開了望舒，得意道：“天宮仙子，也不過如此。”

一眨眼，便帶著重明再次飛遠。

“師傅！”重明不住回頭，卻只是徒勞。

女妖嘲諷道：“你自身難保，還惦記她，她真是你師傅？”

重明冷下臉：“與你無關。”

女妖了然：“我看是小情人吧，你修習修羅教術法，身上卻沒有一點戾氣，是她救了你？”

重明咬牙：“你知道的倒不少。”

女妖嘆息，慶幸：“難怪仙力大減，不然我今日就要折在她手裏了。”

重明一驚：“她不是已經好了嗎？”

女妖不屑地看他一眼：“戾氣難消，縱是仙人之體也只是勉強承受，她肯為你如此，倒真是‘師徒情深’，只是仙凡相戀可是要遭天譴的，只怕她承受不來。”

重明皺眉：“天譴？”

幽姬不禁得意：“她的天譴還早，你的天譴可近在眼前。”

重明正要反駁，就見望舒再次趕上，越過他們，手執玉蕭，阻住女妖，目光如冰雪：“放開他。”

女妖不耐：“真是難纏，不過，你以為你現在這點法力，我真怕了你嗎？”手化成利爪，襲向望舒。

重明脫口道：“望舒！”

望舒避過攻擊，含笑教訓重明：“餵，徒弟怎麽能叫師傅的名字？”

雲卓也趕來，劍指女妖。

女妖卻並無懼意：“來了幫手，不過不要以為你們人多我就怕了，我幽姬活了一千年，還沒怕過誰！”

說著扔下重明，望舒趕緊飛身接住他，卻見到女妖的身形突然消失，瞬間出現在雲卓的背後，抓向雲卓的後頸。

望舒驚呼：“雲卓小心！”

等雲卓察覺了幽姬的氣息，已來不及閃避。

幽姬狠厲地雙爪齊下，正要觸到雲卓修長的頸，卻被一個藍衣粉裏的身影如流星般撞開，正是之前被他們誤認的那個女子。

兩人纏鬥一番，藍衣女子不敵，負傷墜落。

雲卓接住了她，有些疑惑：“你？”

幽姬恨極：“哼，賤人，你三番兩次壞我好事，我先殺了你！”

那女子冷冷道：“就怕、就怕你沒這個本事。”

幽姬輕蔑道：“大言不慚。”

望舒再次禦風而至，道：“大言不慚的是你。”重明禦劍在後，從雲卓的手中接過藍衣女子，降落。

雲卓騰出手來，與望舒合力向幽姬攻去。

幽姬本已被藍衣女子所傷，漸漸不敵他們兩人聯手，被雲卓一劍刺中心口，墜落到地上，她恨恨地望著藍衣女子：“你，我今日死在他們手裏算我命短，可你難道不知道物傷其類嗎，你為什麽要幫他們？”

藍衣女子虛弱卻篤定：“我跟你、可、可不是一類。”

幽姬還要再說什麽，卻再沒了力氣，含恨而終。

雲卓和望舒一齊落地，向救了自己的藍衣女子道：“你怎麽樣？”

藍衣女子未及回答，就被疾步奔來的錦衣少年打斷：“姑娘，我終於追上你了，”大驚，“你怎麽受傷了？”

女子正要開口，覆面的輕紗卻因方才的激鬥而松動，緩緩飄落，露出了她真正的面目。

看清了她的模樣，望舒驚住，下意識後退一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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